2月下旬,无意间留意到三位北大女孩对话上野千鹤子的视频冲上热搜,最终在群嘲之下Up主选择删除了视频。既是出于对北大学妹的关注,也是想更多了解这位日本女性学开拓者,我仔细看了对话全文。
同样作为女性,活了半个世纪,我和两方都有很多的联结。
出生于中国传统的重男轻女家庭、经历了北大读书、结婚生子、离婚再婚,我深深理解北大学妹的“不得已”与“求认同”。
走在自我成长的路上,学习心理学、教练、正念,创立职慧公益、持续辅导多位女大学生,我欣喜地发现,曾经和很多女大学生进行碰撞的观点,和这次了解到的上野教授的观点有许多相似之处。
动动嘴巴嘲讽一名北大毕业的博主是容易的,但无论是北大女生还是其他女生,我们作为当代中国女性所共同面对的困境,终究还是要靠我们自己去面对。
十几年来,我辅导的女学生,覆盖了多种类型,从顶尖名校博士生到偏远地区初中生、从家境优渥多才多艺的美女小姐姐到刻苦踏实容易自卑的小镇做题家。
辅导的次数久了,我渐渐发现了一个“灵丹妙药”,超级简单,又极为有效。而且它似乎非常广谱,各种人群都适用。尽管我每次都想量体裁衣,最终却发现殊途同归。
这个方法,就是——
让女学生寻找优点、冲破局限!
无论是辅导过程中的探索、还是辅导结束后的作业,当聚焦于让女孩子寻找自己的优点、用心觉察自我设限一段时间之后,我会听到她们分享时更有力量的声音、看到她们朋友圈里更加绽放的笑容、见到她们更加积极的行动。
发现了这个能够解决一半以上女学生的“灵丹妙药”,我的内心却越来越紧绷、沉重。
寻找优点、冲破局限
为什么如此多的女学生,
那么容易负面定位自己、感到自卑焦虑?
为什么如此多的女学生,
那么容易陷入精神内耗,抑郁难以行动?
为什么如此多的女学生,
那么容易期待外界的爱、唯独不爱自己?
我感受到了自己深深的难过。
上野教授为女性发声的坚毅与勇敢、以及她智慧通透的人生态度激励了我。在这个女性节日来临的日子,我体会到一股力量在推动着我写点什么,一如当初创立职慧的初心:“服务一个是一个”。
如果有一位女学生可以从这篇文章中获益,足矣。
壹 自我定位——从“我不好”到“我好”
01 一次教练辅导
我持续辅导的一名女学生,最近一次想探讨的内容是要不要考博。
她本科毕业跨专业考上了很好的心理学院系,硕士毕业后在对口的心理领域工作,之后又从激烈的竞争中脱颖而出,当上了高校辅导员。
她花了不少时间描述近况,听完后,我问她:“你想听听我的反馈吗?”
她说:“当然啊。”
我说:“我听到了你多次使用这样的语句:‘我本科不是本专业的’、‘我担心考不上’、‘害怕完不成毕业论文’、‘我比不过其他同学’、‘我没有竞争力’……你现在听到这些语句时,有什么感觉?”
她:“好像我不太认可自己。”
我:“你实际上怎么看自己?”
她:“可是我确实不好呀,我觉得自己很多方面都不如别人。考研考了两年,读研期间一直焦虑论文,找工作也屡遭波折,做心理工作压力山大……”
我:“我明白这一路走来,你经历了很多的不容易。想想看,你有哪些优点支持你走到今天?”
她:“我没有什么优点,做什么都做不好。”
我:“你不久前刚刚实现了梦想,考进了理想的高校当辅导员。”
她:“可是那又有什么用呢?我还是觉得自己一无是处,好不容易考上了,现在却每天为了行政事务忙得团团转,专业上没有成长,毫无成就感。”
我知道,如果按照这样的车轱辘话聊下去,我们可以聊到地老天荒。于是我决定请她“做数学题”。
我:“你算一算,你就读的小学培养的所有学生中,最终上了和你相似大学的女学生占比多少?”
她:“百分之一吧”。
我:“上了和你相似水平研究生的呢?”
她:(不确定地)“可能不到千分之一?”
我:“能够得到你今天这份工作的呢?”
她:(沉默了一会儿)“那的确是非常非常少了。”
我:“看完这几个比例,你现在做何感想?”
她:“嗯……好像我也没有自己想象得那么差劲。”
我:“当然不差劲,而且非常优秀。仔细回想一下,你最独特的优势是什么?”
她:“可能是我比较专注吧。一旦有了目标,就会把整个人投入进去、心无旁骛。”
她突然话锋一转,“但我还是担心自己考不上博士,竞争那么激烈。”
我:“这是你的想法,还是事实?我看到的事实是,在你二十多年的生命中,所有到目前为止你想做的事情、想实现的目标,你都做成了。我也丝毫不担心,如果你坚定地想要考博,会是怎样的结果。”
她的声音变得兴奋起来,语速都加快了,“蚂蚁老师,你真的相信我能考上吗?”
我坚定地说:“当然!你还有哪些特质,支持你一路走到了今天?”
她的话匣子再次被打开了。
不同的是,这一次,不再是苛责自己哪里不好,而是慢慢地、带着一点不确定地、开始探索自己可能的优势,比如有很强的助人意愿、踏实刻苦、学习能力强、富有同理心……
教练对话结束时,我瞟了一眼窗外的天空,夕阳把天边映成了橙红色,几丝云彩慢慢飘荡着,一如此刻我的内心,自在而喜悦。
(对话内容公开已取得授权同意)
02 一个培训片段
在牛津大学正念中心开发的MBCT正念认知疗法课程中,有一个非常经典的“走在大街上”的练习:
作为讲师,我在课程开始向学员提问:
“你走在街上……看到一个你认识的人从街的另一边向你走来……你向他微笑并挥手示意……那个人似乎没有注意到,径直向前走了。”
“这时,在你的内在升起了什么?有什么想法、情绪、身体感觉、行为冲动?”
学员们的回答五花八门。
有的郁闷,心想“他根本看不起我,都不和我打招呼。”感到腿部乏力、想一个人默默地待着;
有的愤怒,心想“他怎么可以不理我,太过分了!”感到胸口发闷、想要一把上前抓住对方问个明白;
有的完全无所谓,“他可能正在思考事情吧……”身体轻松、情绪自如、该干什么干什么。
为什么同一件事情,不同的人有如此不同的反应?
我们头脑中的那些想法,真的是事实吗?
人类在远古时期,生活条件恶劣。脑神经科学家们通过研究发现:为了求生存,我们大脑中的杏仁核会扫描环境,寻找任何可能带来威胁的信号。大脑的这种“负向取向”,帮助人类应对各种风险、问题、避免发生负面后果,会在恶劣环境中发挥重要的积极作用。
但是到了现代安全的环境中,如果不能觉察自己内在的这些负面的声音,尤其是女性,在男尊女卑的传统文化底色的潜在影响下,会非常容易于无意识之中便已经认同(identify)了这些声音。
女性认同自己头脑中的负面声音,我个人把它归纳为三重境界。
第一重:直接认同
“我不好”、“我不够优秀”、“我不如别人”……
这种认同,使得我们相信了这些想法就是真相,眼睛永远盯着自己不好的地方。
多年前在北大读书时,宿舍楼还是筒子楼,每天清早和晚上,女生们都要走到楼道两端的公共盥洗室进行洗漱。于是,耳边经常会响起这样的声音:
“真羡慕你啊,头发又黑又长,还不分叉。”
“那有什么用啊!我的眼睛比你小太多了,还是单眼皮。”
“你们俩都别完美主义了!我要是有你们俩的大长腿,早都乐疯了!”
“……”
听着耳熟吗?三十年后,这样的对话,是否依然在某个女生宿舍里继续着?
第二重:期待落空
即或并不真的100%相信头脑中那些负面的声音,也会极其渴望从他人那里得到一个积极的评价,“你很棒”,“你很好”,“你真厉害”。
女性原本具有很多优势,善良、细心、周全、同理、亲和力强、善于沟通……当女性有了出色的表现时,无论是学习成绩好,还是工作能力强,都难免会期待他人的夸夸。
一旦对方——无论是闺蜜、男友、老师还是领导,只要未能及时给予夸奖,女性期待落空时,又会进一步巩固了头脑中那些负面的声音:“你看,我就是不够好,否则怎么会没有人夸我?”
第三重:自我怀疑
有些时候,我们即使听到了称赞,女性依然会自我怀疑,“TA真的这样想吗?”“会不会只是安慰我?”“TA这样夸我有什么意图?”
曾经给一对大学生恋人做亲密关系咨询,女生非常聪明可爱,也能够感受到男孩子真心地爱着她。她每天都要问男友“你爱不爱我?”
男生开始时会发自内心地回答。但女生会继续频繁地追问:“你真的爱我吗?”"你爱我什么?”“你有没有骗我?”就这样,在数百次、数千次相同模式的提问之后,男生感到越来越心累,而女生则哭诉道“你总是敷衍我”、“你说爱的语调很冷漠”……
相信像这样的例子也时常发生在我们自己身上,在自我怀疑中,我们对他人的评价越来越敏感、越来越在意,头脑中那个“我不够好”的声音日渐强大,导致我们作茧自缚、自我设限而无法突破。
北大女生在和上野教授的对话中,也展现出来求认可的渴望,“上野上野告诉我,我是不是一个既幸福又独立的现代女性?”
03 一段人生经历
我自己在十几年前遭遇婚姻变化时,也掉入过同样的陷阱。为什么我那么珍视这段关系、为什么我那么努力地为了家庭打拼、为什么我生了那么活泼可爱的双胞胎女儿,他依然要离开我?
答案一定是“我!不!好!”
答案一定是“我做错了事情!”
答案一定是“我不值得被爱!”
经历了无数个痛苦的日子,悲伤、自责、羞耻;经历了大量的工作坊学习,反思、疗愈、成长;经历了许许多多的觉察、觉察、再觉察,我终于可以明白,想法并不一定是事实。
现在的我,终于能够做到像个旁观者一样,和原来的自己拉开一段距离,清楚地看见当年那个痛不欲生、甚至想要了断生命的女子:
- 把丈夫原生家庭对他的影响误认为是自己的错;
- 把丈夫渴望赢得弱者崇拜的需求误认为是自己不应该成为强者;
- 把丈夫缺乏父亲责任感的特质误认为是因为自己生的是女儿所以不值得他疼爱。
当年的那些想法,现在看来,都不是事实!
我是好的!我依然可以拥有新的亲密关系,找到价值观更加相同的人,和我一起住蜗居、吃简餐、做公益,乐在其中;
我是好的!我依然可以保持坚强,并且用蚂蚁般的坚韧和担当,支持更多女学生变得更加独立,活出自由自在的状态;
我是好的!我依然可以和两个女儿紧密地联结,像闺蜜般无话不谈,她们优秀而美好,给予了我二十多年无条件的爱。
曾经有一家个人护理品牌,拍摄过一部短片“Real Beauty Sketches画出自己的美”。根据该品牌的研究,全世界只有4%的女性认为自己是美丽的。
为了鼓励女性更加认可自己,该品牌请来几位女士,让她们隔着帘子向素描画家描述自己的模样,又请来认识这几位女士的人同样描述她们的模样。画家根据描述画出两版素描肖像,再请回那几位女士比较两幅肖像的差异,无一例外,几位女士都被肖像中明显的差异击中了,有的陷入沉思、有的泪花闪闪。
此时,屏幕上出现一行小字:
“You are more beautiful than you think.
你,远比你想象的更美丽。"
最后,想和大家分享一个古老的故事:
一位年迈的切罗基人在给小孙子讲授人生哲理,他说自己的身体里有两匹狼正在打架。一匹狼叫邪恶,它愤怒、嫉妒、悲伤、后悔、贪婪、内疚、憎恨、自怨自艾;另一匹狼叫善良,它快乐、平和、有爱、正直、谦逊、仁慈、诚实、有同理心。
“你身体里也有两匹狼在打架。每个人都如此。”
听了爷爷的话,孙子好奇地问:“哪匹狼会赢呢?”
爷爷说:“你喂养的那匹。”
今天的你,是否觉察到了你身体里也有两匹狼在打架?
今天的你,喂养了哪一匹?
今天的你,相信你比自己想象的更美丽吗?
图片 | 思思 心怡 心悦 土豆老师 B站视频截图(侵删)
供稿 | 蚂蚁老师
编辑丨榴丝羊
审核丨歌歌 龙龙 小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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