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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家，空旷的影音室里。

夏依依蜷缩在沙发上，双眼哭的通红。

不远处屏幕里，电影的女主角刚刚对着此生最爱的人说出了最后一句：“我爱你。”

是告白，也是遗书。

夏依依按了按隐隐作痛的心脏，不由得想起了自己。

同样孱弱的身体，同样深深的暗恋着一个人……

这时，影音室的门从外面被推开，一个穿着白大褂的男人走了进来。

“你心脏不好，不要看情绪波动太大的电影。”季烨晟的声音温和地滑入她耳中。

夏依依回头，季烨晟打扮的一丝不苟，身上还有一股淡淡的冷香。

季家和夏家是世交，为了照顾从小就病弱的夏依依，季烨晟大学选择了医学。

转眼，他们已经相依相伴走到了二十五岁。

“依依？”季烨晟疑惑的唤着。

夏依依回过神，拉着人坐到沙发上：“只是好久没看了。”

季烨晟没回话，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有点烧，先回房间休息吧。”

夏依依看着他专注又温柔的目光，鬼使神差地问：“你有喜欢的人吗？”

季烨晟手一顿，诧异地看向夏依依，过了一会儿笑着说：“我大部分时间都在照顾你，哪有时间喜欢别人。”

“别想其他的，睡吧。”

他站起身后，带着人进了卧室。

替夏依依盖好被子，季烨晟转身要走。

手指却被人拽住，他回头，就对上夏依依犹豫的目光：“我有点不舒服，怕晚上发热，你能留下来吗？”

就算是一个小病，对现在的她来说都可能是一道生死劫。

这一点，季烨晟也心知肚明。

但这次，他却拒绝了：“不行。”

夏依依一怔。

二十多年，这是季烨晟第一次拒绝自己：“为什么？”

季烨晟深深看了她一眼：“你以后可能要自己照顾自己了。下月初，我要出国。”

夏依依不知道这一刻她的心脏是有多强大才没有骤停。

她怔愣了很久，才找回了声音“什么时候决定的，怎么……没听你提过？”

“昨晚定下来的。”

听到这个回答，夏依依心里五味杂陈。

如果自己不问，季烨晟会告诉自己这个消息吗？是不是直到他走的那一天，自己才会知晓？

她忍下鼻间的酸意，轻声问：“那我呢？你走了，我怎么办？”

季烨晟语气凉薄：“我不可能照顾你一辈子。”

“我们都不是小孩子了，我可以一直当你的家庭医生，但终究不是照顾你一辈子的那个人。”

他一字一句，如同刀刃卷在夏依依的心上。

她当然明白，季烨晟照顾自己只是碍于青梅竹马的感情，最终他会找到一个他爱的人共度余生。

而自己，从来不在那个选项里。

至此，两个人都不再说话。

只剩时钟哒哒作响。

“我走了，好好休息。”

片刻后，季烨晟扔下这句话，推门离去。

夏依依盯着他的背影，久久没有动作。

突然，窗外传来汽车发动机轰鸣声。

夏依依愣了下，她记得季烨晟今天没有开车。

莫名的有种不安感，她顾不上穿鞋，径直冲出了大门。

刚下过雨的土地，潮湿又阴冷。

夏依依白皙的脚踩在上面，冷意顺着脚底板直直窜上脑海。

但更冷的，是她亲眼看着季烨晟上了一个陌生女人的车。

第2章

驾驶位上，女人打扮精致，谈笑自信，和常年病弱苍白的夏依依，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她……就是季烨晟拒绝自己的原因吗？

想到这个可能，夏依依心脏狠狠一揪，咳嗽起来。

“咳咳！”

寂静的深夜里，那一声声咳是那么清晰。

夏依依明显看到季烨晟脚步顿了顿，但他没有回头。

轰鸣的马达声载着人远去。

孤寂的夜色里，夏依依一直到半夜才沉睡过去。

梦中，她看到一个熟悉又陌生的人影，她不知道他是谁，但是凭感觉想要抓住他。

可是不论如何努力，都做不到。

在人影消散的那一刻，她终于想起了他的名字。

“季烨晟！”夏依依猛然惊醒。

她茫然地看着天花板，就在坐起身的时候，世界突然天旋地转，身子一软又倒了回去。

又发烧了。

夏依依已经习惯了这个感觉，她伸手摸了摸额头，一片滚烫。

她在被窝里喘了几口气，操动着无力的手拿起手机，拨通通讯录第一个名字。

很快，电话接通。

“烨晟……”

还没等夏依依继续说，电话被对面无情挂断——

漆黑的夜里，只有掌心的手机还有些许微光。

屏幕上显示通话“0分2秒”的记录，提醒着夏依依刚刚发生的残酷现实。

这时，敞开的窗里吹进来凉风。

夏依依瑟缩了下，拖着疲惫的身子下床想要去找药。

可脚刚沾地，她眼前一黑，身体一歪顺着墙滑倒在地，没有了意识。

等再次醒来的时候，鼻间全是消毒水的味道。

季烨晟守在一旁：“醒了，还有哪儿不舒服吗？”

夏依依打量着他，一如往常的平静，就好像昨晚冷漠挂断自己电话的人不是他一样。

“为什么不接我电话？”她声音沙哑。

季烨晟默了瞬：“抱歉。”

一句道歉，没有解释。

夏依依心里发苦发涩，也迟迟意识到，不知何时他们之间竖了一道无法看见的隔阂。

莫名的，她又想起昨晚看到的那幕，以及季烨晟不曾停留的脚步。

夏依依忍不住问：“是因为她吗？我看见你上了她的车。你们是什么关系？你不是说你没有喜欢的人吗？”

她的问题一个接着一个，季烨晟却避而不答：“你病还没好，该多休息。”

夏依依眼神黯了黯，她垂眸看着自己还扎着滞留针的手背，苍白上印着青紫，毫无生气。

就像她这场不为人知的暗恋，注定死局。

夏依依强忍着鼻酸难过，沙哑着说：“我就是好奇你喜欢的人是什么样的。”

“我们认识二十多年，难道连这个你都不能说吗？”

闻言，季烨晟沉默了很久。

就在夏依依以为他依旧不会回答时，他开了口：“她喜欢红色，很有活力，在所有人面前就像小太阳一样。”

每一个词，都和夏依依截然相反。

她脸上的笑开始发僵，却还是问：“在你心里，她就这么好吗？”

季烨晟郑重点头：“嗯，她比我认识的任何人，都要好。”

第3章

一句话，如冰水浇灭了夏依依心里最后一点希望的火苗。

这是第一次，季烨晟在她面前这么夸赞一个人。

夏依依咽下喉咙里的哽咽，轻声问：“那我可以见见她吗？”

季烨晟明显有些犹豫。

夏依依抓住他的手：“只见一面。”

让她安心，也让她死心。

季烨晟看着她倔强的表情，慢慢抽回了手：“好。”

天色渐暗。

等夏依依打完最后一针后，季烨晟带着她前往西餐厅。

刚下车，夏依依就看到坐在玻璃窗边的红裙女人。

艳丽的红裙和白裙的自己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她跟在季烨晟的身后走过去，隔着一张桌子，落座在两人对面。

女人朝夏依依伸出手：“你好，我是乔雨欣。你就是依依吧，我听烨晟提起过。”

闻言，夏依依抬头看向季烨晟，想知道他说了些什么。

他手机却突然响了起来，紧接着便走出去接电话。

一时间，就只剩夏依依和乔雨欣两人。

乔雨欣丝毫不遮掩自己打量的目光：“以自己的病道德绑架烨晟，让他照顾你这么多年，甚至逼迫他改了专业学医，夏依依，你是不是很得意啊？”

“可惜现在有了我，烨晟不会再受你胁迫！”

听着这些话，夏依依呼吸不畅：“不是这样……”

“那是什么样？”乔雨欣直接打断了她的话，“都是女人，你以为我看不出你喜欢烨晟？！”

隐藏了多年的情感被一朝戳破，这一刻，夏依依没有紧张，反而有些轻松。

她双手攥着拳：“我是喜欢他，但你说的那些，我从没想过。”

“乔小姐，我想见你也只是想看看季烨晟喜欢的人是什么样的，但现在来看你配不上。”

扔下这话，夏依依起身想走。

乔雨欣却一把将人拽住：“我配不上，难道你一个病秧子就配得上了？”

她力气很大，攥的夏依依手腕生疼！

拉扯间，季烨晟回来了。

他看到这幕，眉心紧皱：“你们在干什么？”

闻声，乔雨欣倏然松手，夏依依反应不及，整个人往后踉跄了下，腰磕在桌角，疼的她脸色煞白。

好不容易缓过来，就瞧见季烨晟一脸关切的望着乔雨欣，没分给自己一眼。

她眼眸黯了黯：“刚刚……”

她试图说明，季烨晟却没给她这个机会：“我给你定了辆车，你刚出院，回去多休息。”

说完，便带着乔雨欣离开。

夏依依呆站在原地，许久后才回过神，往外走去。

天空氤氲着细雨。

夏依依一步一步浑噩走着，无法思考。

这时，手机响起，是一串陌生号码。

接起，就听见一道男声：“是您刚刚定的专车吧？我已经到西餐厅门口了，您人在哪儿？”

夏依依环望了眼周围，却不知道自己在哪儿，最后取消了订车，一个人淋雨走回了家。

不想刚到门口，就瞧见隔壁季家的大门前停下一辆车。

紧接着，季烨晟和乔雨欣下了车，齐齐走了进去。

这么快……他们就要见家长了吗？

夏依依脚步迟疑了瞬，最后还是从心的走向了季家。

没有人阻拦，她一路畅通的走进了客厅。

下一秒，就听季烨晟的声音响起：“爸妈，我和雨欣想在出国前，把婚结了。”

第4章

结婚。

那一瞬间，夏依依只觉得耳边一阵轰鸣。

她呆呆的站在原地，直到季家人瞧见她。

“依依？你来了怎么不进来？”季母上前拉过夏依依，就要往客厅里带。

却在摸到她湿漉漉的衣服时，惊讶不已：“你怎么淋雨了？你身体不好，快上去洗个热水澡，我让烨晟去你家取衣服。”

听到季烨晟的名字，夏依依下意识看去。

几步外，他和乔雨欣坐在一处，看来的目光里带着些不赞同。

“妈，男女有别，我去拿衣服不合适。”

季母不以为意：“有什么不合适，你照顾她这么多年，我早把她当儿媳妇看了！”

此话一出，乔雨欣的脸色霎时有些不好看。

季烨晟也微微皱眉。

夏依依站在季母旁边有些无措，又怕他们发生争执，只能开口：“季阿姨，我先去洗澡。”

说完，便朝楼上走。

背后，季烨晟拒绝的话语还在响着。

夏依依逼着自己当做没听见，加快了上楼的脚步。

等洗完澡出来，乔雨欣已经不在了。

夏依依看着客厅里气氛明显不对的季家人，下楼的脚步迟疑了瞬。

这时，季烨晟瞧见她，倏然开口：“正好她来了，你们不如问问她的意思。”

闻言，夏依依有些茫然。

下一秒，就听季母问：“依依，你愿不愿意嫁给烨晟？！”

嫁给……季烨晟！

这个念头从夏依依发觉自己喜欢上季烨晟的那天就一直在心里涌动，‘愿意’两个字几乎就要脱口而出。

却在下一秒对上季烨晟平静的目光时，倏然遏止。

她差点就忘了，季烨晟有喜欢的人了！

夏依依落在楼梯扶手上的手微微收紧：“我……”

“依依。”季烨晟突然开口，打断了夏依依的话，“吃药的时间到了，我先送你回家。”

夏依依愣了下，转头看向墙上的钟表——下午3点05分，根本就不是自己吃药的时间。

她不解的看向季烨晟，对视间，忽然想起了西餐厅时和乔雨欣的对话。

她……会把自己的感情告诉季烨晟吗？

夏依依心跳猛然剧烈，脸色也微微发白。

但很快，她就逼自己镇定下来：“不用了，我自己可以。”

话落，她转头看向季父季母：“季叔叔，季阿姨，我先回去了。”

随后快步回了家。

关上门的那刻，夏依依重重的舒了口气，紧接而来的，便是自嘲。

什么时候开始，她竟然会害怕自己的暗恋被季烨晟知道！

“叮！”

突然，一道铃声响起。

夏依依掏出手机，就看到季烨晟发来的短信——

“如果我爸妈再问起你愿不愿意嫁给我的事，麻烦你拒绝。”

一句话，如锤子狠狠敲在了心上。

夏依依甚至能想象出季烨晟说这话时的神情。

苦涩夹杂着痛楚从心脏蔓延而出，迅速传遍全身上下。

夏依依紧捂着心口蜷缩成小小一团，深呼吸着试图缓解这疼，却毫无用处。

脱力倒在地板上的那刻，她模糊的视线里，只能瞧见那依旧亮着光的屏幕……

不知过了多久，天色渐渐暗下。

寂静中，救护车刺耳的嗡鸣声骤然响起，穿透了黑夜——

第5章

医院里。

夏依依吊着点滴，视线落在病房外季贺钧含怒的面容上。

他手拿着电话大声吼着：“季烨晟！你现在立刻给我过来！”

不知道电话那头季烨晟说了什么，季贺钧愤怒地挂了电话。

推门进来的时候，他脸上还写满着不悦：“医生说你咳血是因为之前着了凉，肺里有炎症，一直没痊愈，烨晟就是这么照顾你的？！”

夏依依下意识为季烨晟解释：“是我自己身体不好……”

季贺钧皱眉打断了她的话：“你别帮那小子说好话。我已经通知他过来照顾你了。”

夏依依一怔，倏然想起了昨晚那条短信。

她咽下苦涩，哑声道：“我真的没事了，别让他过来了。”

季贺钧根本不听：“你别操心，好好休息，我先去给你买点吃的。”

说完，他走出了病房。

病房门慢慢关合。

夏依依垂眸看着手背上的针，静默出神。

这时，一道手机铃声响起。

她偏头，就发现季贺钧的手机忘带了。

夏依依伸手去拿，却不小心碰到了接听键。

下一秒，季烨晟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大哥，我不想照顾夏依依了。”

冰冷的声音划过病房异常清晰。

夏依依就连骗自己是听错都做不到。

在季烨晟的声音再次响起的那刻，她匆忙按下了挂断键。

一切归于死寂。

冰冷的药水顺着血管蔓延到全身，冷意贯穿心脏，夏依依瞳孔失神。

虽然早就料到会有这一天，但听到的那一刻她还是好绝望。

夏依依整个人蜷缩进被子里，眼角湿润的液体浸染了被角。

不知道过了多久，夏依依还是没有睡着，她听着时钟的滴答声，数着世界尽头的时间。

突然，病房门被拉开。

夏依依光听脚步声就知道进来的人是季烨晟，下意识的闭眼装睡，不知是想要逃避些什么。

季烨晟站在床边，一直静静看着她，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做。

良久，他才开口：“我准备走了。”

夏依依呼吸一滞，慢慢睁开眼，对上季烨晟淡漠的双眼。

她嗓子发干：“你……要去哪儿？”

“不知道。”季烨晟说着，又给出一个理由，“我爸妈不喜欢雨欣，我也不想让她受委屈。”

一句话，轻易逼出了夏依依一直隐忍的眼泪。

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乔雨欣，

心中的那道关押着情绪的阀门倏然崩塌，情绪像倾泻而出的洪水滚滚而出。

见状，季烨晟也怔忪了下，反应过来便拿过纸巾替她擦泪。

夏依依感受着他的温柔，心里更加酸涩。

她努力克制着哽咽的声音问：“不能不走吗？”

季烨晟默了一瞬，摇头拒绝：“抱歉。”

“依依，不管怎么样我都拿你当妹妹，以后我不在，好好照顾自己。”

说完，他站直身子，转身离去。

夏依依就这么怔怔的看着门关，再也压不下泪意，哭到全身颤抖……

过了几天，病情稳定了下来。

她没有告诉任何人，独自办理了手续出院回家。

刚进客厅，就发现一直在国外工作的父母不知何时回来了。

“爸妈？你们什么时候回来的？！”

“今早的飞机。”

夏母拉着夏依依在身边坐好，温声通知：“我和你爸决定了，三天后你跟我们一起出国。”

第6章

“什么？”夏依依一时间蒙了。

夏母早已料到了她的反应，解释道：“总让季烨晟照顾你也不好，我和你爸在国外联系了医生，说不准能根治你的病。”

“妈，这些年我看了那么多医生，都说治不好，就算去了国外也一样。再说我已经学会自己照顾自己了，不会麻烦烨晟……”

夏依依找遍各种理由想要留在国内。

她不敢想如果季烨晟走了，自己也走了，那还有谁能替他们守着这间房，守着两人的回忆。然而说到最后，夏父只给出一句：“这件事没得商量。”

夏依依张了张嘴，连日来一直积压在心里的情绪有些崩盘。

她看着一脸严肃的父亲，终究是没忍住质问：“你们凭什么在把我扔在国内不闻不问那么久之后，还能这么颐指气使的决定我的生活？！”

这话一出，夏母的眼眶一下子就红了。

夏依依也知道自己过分了，她清楚爸妈爱自己，一直忙于工作也是为了能挣钱治好自己的病。

所以这些年来，她从没有怪过他们。

可想到他们丝毫不考虑自己的想法，直接定下了出国的事，她怎么都无法坦然接受。

夏依依垂眸避开母亲的注视，扔下一句：“总之，我不会出国。”

就回了房间。

昏暗的房间里，夏依依借着月光翻看相册，里面有父母和她的合照。

再往后，则是和季烨晟的合照。

照片上，两个人还穿着校服，一个单薄羸弱，一个高大帅气，站在一起根本不像同年级生。

夏依依葱白的指间从少年的脸颊上划过，心动带着暗恋的苦涩传入血脉中。

想到医院里，季烨晟那句“不管怎样我都拿你当妹妹”，她抬手将合照紧捂在心口。

“你知不知道，我喜欢你……”

不知道过了多久，门被敲响。

季烨晟的声音在外响起：“依依，开门。”

一瞬间，夏依依以为自己幻听。

她匆匆下床一把拉开门，就看到那张熟悉的面容，和照片上一般无二，只是多了些成熟。

夏依依回过神，嗓子发干：“你……怎么来了？”

季烨晟神色淡淡：“我爸妈知道伯父伯母回来，订了饭店给他们接风。”

夏依依这时才彻底回神，跟在季烨晟身后往外走。

并肩而行时，却又听他说：“还记得我之前给你发的那条短信吗？”

一瞬间，夏依依想要遗忘的记忆复又涌上：“如果我爸妈再问起你愿不愿意嫁给我的事，麻烦你拒绝。”

她身子一僵，下楼梯的脚步差点踩空。

季烨晟先一步将人扶住。

被握住的手臂传来他的温度，夏依依却觉得浑身发冷。

她机械的站直身子，麻木回答：“记得。”

季烨晟点了点头，带着人上了车。

饭店里。

一看到夏依依，季父季母就露出开心的笑容。

“依依，快过来，和阿姨坐。”季母拉着夏依依在身边坐下，握着她的手关切着她的身体。

夏依依乖巧的回答着，气氛轻松。

直到季母话头一转：“两个孩子也不小了，是时候该定下来了，就算不结婚，铝驺订婚也可以。依依，你觉得怎么样？”

被提及名字，夏依依忍不住颤了一下身子。

她一抬头就对上了季烨晟的目光。

那双黝黑的瞳孔里收敛了所有情绪，像是一潭冰泉，让人不敢直视。

夏依依知道他在等自己的拒绝，可是事在弦发，她却无论如何都开不了那个口。

一旦说出来，她和他的缘分就到此为止了！

夏依依感觉自己的手在抖，嘴在抖，心在抖。

这时，只听季烨晟喊了一声：“夏依依。”

夏依依眼睫一抖，随后闭紧了眼：“我不想嫁。”

第7章

两个孩子都不愿意，双方父母也都不好再说什么，也再没提这件事。

一直到饭局结束，夏依依和季烨晟之间再没有任何交流。

直到季烨晟被季母命令送夏依依回家。

夏依依再三拒绝无果后，只能顺从。

按照惯例坐上他的副驾驶，关上门的一刹那，她就后悔了。

车里有一股很浓郁的香水味，和那天在乔雨欣身上闻到的一模一样。

以前，季烨晟知道她对异味敏感，从不让其他人坐副驾驶，自然也不会有别人的味道。

但如今他遇见了乔雨欣，也收回了对自己的特殊。

夏依依呼吸有些困难，她按下车窗，任由冷风灌入车内，将属于别人的气息吹散。

“今天麻烦你了。”季烨晟突然开口。

夏依依感觉自己好不容易平息的情绪，破开了一个小口。

她转头看向季烨晟，车窗外透进来的霓虹光映在他侧脸上，勾勒着分明的轮廓。

恍惚间，夏依依听到自己问：“你们打算什么时候结婚？”

“不确定。”季烨晟微微蹙眉，“我爸妈对雨欣的态度你也知道，希望今天之后他们能想通。”

闻言，夏依依眼神黯了黯，心底蔓延而来黄连般的涩苦。

“你很爱乔雨欣吗？”

季烨晟一愣，随即点头：“她给我的人生增添了很多色彩，遇见她之前，我从来不知道一个女孩子可以活的那么自由，那么热烈。”

夏依依立刻明了，自己身体不好，为了照顾她，季烨晟几乎没有私交。

她就像一条锁链，将季烨晟锁在了一片空间里。

而现在，乔雨欣强势的砍断了锁链，带给了季烨晟应得的自由。

他本身也是个怀揣着梦想的男人，为了她选择了医学，从此止步不前，已经足够了。

夏依依侧头去看男人的面容，眼神描着他的鼻梁和薄唇。

许久后，她沙哑开口：“答应我一件事吧。”

季烨晟疑惑挑眉：“什么？”

夏依依强撑起一抹笑：“你结婚的时候不要邀请我，我不会去。”

季烨晟脸色微变：“为什么？”

夏依依却不再说话，逼自己放手，已经是她能做到的最大限度。

夏依依没有勇气亲眼看着他在神圣的婚礼殿堂，和别人许下一生的承诺。

她看着窗外的夜景，眼中只有反射的灯光。

这样的她，让季烨晟有点陌生，想要问清楚的话在唇畔打了个转，最后还是咽下。

“随你。”

闻言，夏依依呼吸顿了顿，随后轻轻“嗯”了声。

她头靠着车门，视线随着窗外倒退的风景闪烁。

二十分钟后，车子停在夏家大门口。

夏依依率先打开安全带，一言不发地下了车。

季烨晟透过降下的车窗望着她的背影，突然生出了一种错觉。

好像这个自己从小照顾到大的小姑娘，要从此消失了！

这个可能令他有些不舒服，下意识将人叫住：“夏依依。”

闻声，夏依依慢慢转身回望。

季烨晟张了张嘴，最后只说出一句：“早点休息。”

夏依依点点头，旋即继续往前走，推门进了家。

……

因为夏依依不愿意离开，夏父夏母出国的事也暂时搁置。

接下来的几天，她也再没见过季烨晟。

如果不是隔壁别墅他的房间晚上还会亮灯，她都以为季烨晟已经离开了这里。

直至这天，季母突然找上门来：“依依，你知道烨晟去哪儿了吗？他已经好几天没回家，也不接我的电话，你能替阿姨打个电话问问吗？”

夏依依以为季烨晟也不会接自己的电话，但出乎意料的是电话下一秒就接通了。

“怎么了？”季烨晟声音低沉。

“我听说你很久没回家了，你现在在哪里？”

电话那边沉默了许久，才给出答案：“雨欣出车祸了，我在第一医院照顾她。”

坐在夏依依身旁的季母听闻，直接起身冲了出去。

夏依依有些不放心，匆匆告知了季母过去的事，便挂断了电话追了上去。

可她身子弱，根本追不上季母。

等抵达病房的时候，里面已经吵起来了。

“我和你说明白了！我绝不同意你们在一起。这个女人永远都别想进季家！”季母大声吼着，走廊里全是她的声音，“你要是想娶她进门，除非我死！”

扔下这话，季母气冲冲的离去。

夏依依站在病房门口，一时有些手足无措。

就在这时，季烨晟抬头看来，冰冷的眼神好像利刺扎在了夏依依的心上。

第8章

夏依依呼吸一滞：“烨晟……”

“你故意的。”季烨晟的语气那么笃定。

夏依依慌了一瞬，想要解释：“不是……”

然而话没说完，就听季烨晟诘声质问：“夏依依，分开我和雨欣对你到底有什么好处？！”

“你现在怎么变成了这样，让人生厌。”

季烨晟……讨厌她！

夏依依如遭雷击。

病房内，季烨晟回身轻轻搂住了乔雨欣，温声许下承诺：“不要担心，我会处理好。”

二人对视间，眼中只有彼此。

夏依依看得越真切，心越痛如刀绞。

她再也看不下去，麻木转身，一步也不敢停的离开了这个地方。

早夏的暖风吹不暖手脚。

夏依依走在路边，连时间都忘却了，直到她觉得眼前模糊才意识到自己发了烧。

她颤着手拿出手机，通讯录上第一个名字就是“A烨晟”。

夏依依看着这个名字许久，然后慢慢往下滑……

“依依？”突然，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2

夏依依抬头一看，发现正是季贺钧：“季大哥。”

季贺钧见她脸色不好，神情凝重：“上车，我送你去医院。”

夏依依却按住了他的手：“不，不去医院！”

她怕回去再遇到季烨晟，她已经没有力气再逃，再强装无事。

“回家，贺钧哥，我想回家！”

说完这句话时，夏依依呼吸都费力了不少。

季贺钧感受着她紧抓着自己胳膊不断用力的手，最终还是随了她的愿。

“好，我带你回家。”

听到这个答案，夏依依卸了力，任由他将自己扶上车。

车子一路朝夏家驶去。

因为难受，夏依依缩在副驾驶小小一团，尤为单薄。

季贺钧看着，再想到季烨晟最近做的那些事，犹豫了几次还是开口：“依依，烨晟他……”

“季大哥。”夏依依打断了他后续的话，“我有些累，想睡了。麻烦你到家的时候，叫我一声。”

闻言，季贺钧不好再说什么。

一路上，季贺钧的车都开的很稳。

夏依依却还是没能睡着，她死死咬着牙，将浑身上下那股发烧引起的酸痛感都咽回肚子里。

直到下车，回到卧室。

夏依依吃了退烧药，就将自己埋进被子里。

她以为这样就能扛过去，却没想到后半夜，却烧的更严重了。

夏依依仿佛置身一个火笼里，四面八方的火舌朝她汹涌而来。

更难受的，是胸口肺里的痒痛感，她趴在床畔，一声一声撕心裂肺的咳着。

血，一汩一汩从唇边涌出，滴落在地板上，洇湿一摊更为深重的红。

夏依依下意识想要去擦干净，可除了染红指尖外，什么都改变不了。

疼痛席卷着昏胀来时，她抬手去摸手机。

可手指无力，只能眼睁睁看着手机砸在地板上，发出“砰”的一声。

夏依依想要去捡，整个人从床上栽了下去——

浑噩间，她只看到卧室门被人推开，最后印进眼里的，是父母焦急的面容……

夏依依这一昏迷，就是一天一夜。

再醒来，她等到的，是一张病危通知书！

第9章

手术时间定在了明天早上9点。

病房里，气氛沉重。

夏依依一身蓝白条病号服躺在床上，面无血色。

夏家季家两家人都在，唯独少了季烨晟。

季贺钧清楚的瞧见夏依依刚刚寻觅落空后的黯然视线，心疼不已：“依依，烨晟就在楼下病房，铝驺我现在就去把他带过来。”

说着，他就往外走。

夏依依却阻止了他：“算了吧。”

她清楚，他在照顾乔雨欣。

“可你……”季贺钧还想要再说，但对上夏依依死寂的眼神后，突然失声。

夏依依却好像不觉，自顾自的说：“他照顾了我那么多年，没必要这个时候还去打扰。”

她话说的疏离，病房里其他人听着，却有些眼热。

都是成年人，他们怎么会看不出夏依依对季烨晟的喜欢，也是因为这样，他们这些年明里暗里想要促成他们两个。

却没想到……

季母叹了口气，伸手替夏依依挽了挽因为冷汗黏在额头的碎发：“依依不想见就不见，等手术成功了，阿姨再给你介绍其他更好的人！”

夏依依点了点头。

但在场的人都清楚，手术成功，只是没有任何证明的假设。

这晚，两家人陪了夏依依很久，才被她劝说着离开。8

随着门关，病房恢复了寂静。

只有簌簌的风声从敞开的窗飘进来。

“烨晟就在楼下病房，我现在就去把他带过来。”

季贺钧的话突然回响在耳畔。

风动，幡动，亦或心动。

此刻，夏依依突然好像再看一看他，毕竟就连她自己都不确定，这会不会是最后一面……

心随意起，她拔掉吊针，扶着墙，一步一步朝着乔雨欣的病房而去。

离开止痛药的身体，每走一步，都是刻入骨髓的疼。

夏依依每走一段路，都要停下来歇好久。

不知道是第几次拒绝护士的帮忙，她终于来到了乔雨欣的病房外。

透过门窗，夏依依清晰的瞧见季烨晟脸上的温柔笑意。

曾几何时，自己也得到过。

失神间。

她的视线与乔雨欣对上。

对视间，后者平淡收回目光，问向季烨晟：“你之前不是说要出国吗？现在还去吗？”

她突然提起这个话题，季烨晟愣了下，随即摇头：“本就没打算出去，这么说是为了不再照顾夏依依，想多空出点时间来。”

他的语气那么坦然，又理所应当。

却如一记旱雷，将病房外夏依依的世界彻底击碎，分崩离析。

她木讷转身，顺着来时路一步一步往回走。

此刻，她只有一个念头：逃！

原本在白灯照耀下清晰的前路，却好像蒙上了一团又一团的雾，怎么都看不真切。

踉跄间，她只觉得脚下一个磕绊，膝盖磕在地上，疼痛带来一瞬间的清醒。

紧接着，就是挣不脱的昏沉。

恍惚间，夏依依好像听到了护士的叫喊：“你没事吧？能听清我说话吗？”

她张嘴试图回应，却半点声音都发不出……

病房内。

季烨晟听到了外面的喧哗声，皱眉起身：“我去看看，你先休息。”

乔雨欣想到刚刚看到身穿病服的夏依依，抓住了他手：“外面有护士在，你留下来陪我好不好？”

季烨晟有一瞬间的为难，莫名的，他总觉的自己该出去。

最后，他抽回了自己的手：“我很快回来。”

紧接着，便打开病房门走了出去。

第10章

走廊里一片安静，仿佛刚刚的喧嚣吵闹只是一场错觉。

“刚刚那姑娘那么年轻，真是可惜了！”

“可不是，听说是昨天送来医院的，明天手术，也不知道能不能下来手术台。”

……

耳边其他病人家属的对话接连响着，季烨晟慢慢收回视线，看着瓷砖上那摊被工作人员慢慢拖干净的血迹，无端有些心悸。

这一刻，他忽然想到了夏依依。

这些日子没联系，也不知道她身体怎么样了。

想着，季烨晟掏出手机给夏依依打去了电话，然而始终无法接通。

他皱了皱眉，还想重拨时，病房内传来乔雨欣的呼喊：“烨晟！”

季烨晟便收起了手机，走了进去。

手术室里。

夏依依躺在冰凉的手术台上，周身如针刺的疼在麻药的作用下，慢慢消减。

渐渐的，她什么都感觉不到了。

头顶散发着白光的手术灯，晃的人眼前一片模糊，耳边除了医护人员的抢救声，什么都听不到。

夏依依就这么躺着，目光落到对面墙上的计时表上，随着指针的摆动，她只觉得越来越累……

老人说：“人快要死的时候，这辈子经历的人和事都会在脑海里过一遍，就像走马灯一样。”

这一刻，夏依依的脑海里也确实闪过了很多人：父母，季叔叔，季阿姨，季大哥……

更多的是季烨晟！

第一次牵她手的季烨晟，第一次给她洗头发的季烨晟，第一次见她发病，着急的快哭出来的季烨晟……以及不要她的季烨晟。

“病人室颤，准备除颤！”医生的喊声好像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夏依依身体随着除颤仪起落。

摔回手术台的那刻，她忍不住想：就这样离开吧，免得再面对失去季烨晟以后的生活，父母也不会因为自己拼命挣钱，那么累了……4

这样想着，夏依依慢慢放松下来。

耳边只剩下医护人员的声音：“病人失去意识！”

“心跳……停了！”

伴随着心电监测仪刺耳的长鸣，一滴泪从夏依依的眼角缓缓流下。

……

十分钟后，接到通知的夏父夏母和季家人刚赶到手术室外。

就见手术室的门被打开，医生走出来：“很抱歉，病人夏依依死于急性心衰，死亡律粥时间为23点17分。”

话落瞬间，夏母腿一软，摔倒在夏父怀里：“怎么可能！医生，你再抢救抢救，我的依依还那么年轻，怎么可能就……”

“是啊，医生，您再试试吧！”季母也跟着哀求。

医生最后只是摇了摇头：“我们尽力了，请节哀！”

一句话，宣告了夏依依一生的终结。

之后，季贺钧陪着夏父夏母料理了夏依依的后事。

直至入土下葬，都没有任何人通知季烨晟。

转眼半个月过去。

乔雨欣伤好出院，季烨晟才回了家。

路经夏家时，他放慢了车速，抬头看向夏依依的卧室，却没瞧见最爱待在窗边的那道人影。

季烨晟想到那通没有人接的电话，犹豫着要不要停下，过去瞧瞧。

思虑间，就看到季贺钧从中走出，怀里还抱着个箱子。

他一愣，干脆停了车，走下来：“哥。”

闻声，季贺钧脚步一顿：“你怎么在这儿？”

“这话该我问你。”季烨晟看向他怀里的箱子，“里面装的什么？”

季贺钧沉默了瞬说：“一些没用的东西。”

说着，便转身走向垃圾箱要扔掉。

季烨晟却先一步伸手拦住，从中拿起一个眼熟的日记本。

“这个本子不是依依一直藏着的吗？你别扔错了，小心她生气。”

说着，他伸手想要接过箱子，“你把东西给我吧，到时候我再让依依确认一下。”

季贺钧却不松手。

两人拉扯间，箱子被扯坏，里面的东西一瞬间都砸落在了地上。

季烨晟忙低头去捡，手却僵在了半空。

眼前的一切，赫然是他曾经送给夏依依的礼物。

从第一次相识至今，一样不落！

莫名的，季烨晟心里有些不舒服。

他沉默的将东西一一捡起，直到去捡日记本时，微风吹过，翻开了页面。

下一秒，季烨晟定在原地。

日记本上写着——“五月十二日，晴，季烨晟，我喜欢你。”

这一刻，季烨晟心里除了惊愕外，更多的是茫然。

看着这些，他心脏只传来一阵阵剧痛，好像有什么东西要彻底失去了一般。

“她在哪儿？我要去见她！”

转身间，只听季贺钧说：“别去了，你见不到她的。”

季烨晟心一咯噔：“什么叫……见不到？！”

迎着他不安的眼，季贺钧缓声告知：“半月前依依突发心衰，没抢救回来，已经下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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