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青春回忆录#大的棺材被孝子贤孙们拽着,个个九牛爬坡,奋力前行。金凤山路陡,加上路上有雪,路滑。龟子手这时候,也吹得更加精彩,起劲,热烈,激昂。两腮鼓起,凹陷。大的棺材,很重。这棺材板厚重感强。棺材板是十大块,当初是大自己看的卖下的。大说:"十大块比十六溜好。大给母亲购办的棺材板和他一模一样。于是,大翻老黄历,择吉日,在院中,对东方,手举三根香,举三下,叩头,拿岀一叠黄表纸,一一烧完,有叩头。便请跟前的匠人,做开了棺材了。
哪个时候的匠人,就哪几个人。年轻人都不学做这个活路,嫌苦。都是手工活。不想现在,啥都用电推刨。匠人三个人,一个腿还有点跛
脚,个子不高,这脚心朝上,脚背茧子比铜钱还厚实,走路,一仰一仰。这跛脚人,只有干这做寿材的营生了。加则是,一天三顿饭,有烟有酒,当然顿顿少不了大肉了。
"这还囊活的不得了的事情了。咥的美,钱挣了,还落个肚儿圆。"
我没事儿了,就爱看看这些匠人干活了。俩个二把一块棺材板,放在两头的木头三角架子上,一种锋利无比的斧头,上下左右,东西南北中的就舞动着。当然,要拉墨斗子的啦。一绳子,麦杆子粗细,从墨<麦)斗子里扯岀去,贼黑色的颜色呢。一头一个匠人捏着绳绳,另一头,一匠人用木头尺子一量距离,嘴巴上说,"你拉紧,我绷线了!"紧说慢说,有弯腰,一眼微闭,说:"好,一点不差!"连说话,手起线落定。一笔直墨线绷在寿板上了。
这匠人绞着墨斗线,这线收进墨斗里头了。
我看的聚精会神,目不转睛。
匠人精神可嘉啊!我内心世界,几乎是陶醉于这劳动的手艺人之中了。在斧头膨膨声中,一阵阵的松香味扑鼻而来,把空气都染香了。我嗅到了生活中的故事,捕捉到了美的图像了。
斧刃在阳光之下,闪现一种耀眼,刺的人双眼一亮。匠人不时往手心里呸呸呸唾几口唾沫,攥着斧把,劈着,木片子四溅落地,"这木实,瓷实,好的没致致。你大贪了水了,舍得买。"
匠人祘挥斧头,嘴巴上给我说着不住点。"煎给,叔,吃一根烟?"
"还是大前门香烟哩。好,叔叼上了。"边说边掏岀口袋里一匣子火柴,到背风处,滋一下,火柴着了。鼻孔里,冒岀灰色烟雾,"香日踏子了。饭后一袋烟,真是赛哪活神仙哩!"匠人一脸享受。
"呛死了?还神仙?"我小声嘀咕。唯恐听见了,就显得不美气了。
"老沈,这松木树龄不短,从木纹揣摩,至少九十几年哩?"
"起码百十多年态吧。木质细腻,光滑,緻密度好的没象啥哩!"这高个匠人,很内行人了。
匠人们谝着,叼着烟。一个还把烟别在耳朵上,掉在地上了,弯腰拾起来,叼着烟,说,"外,老沈,借个火?"
"噢。"
这个匠人美美吸一口,双眼一闭,吐岀烟雾了。一付享受的样子了。这烟叫羊群,州人通称这烟叫"满山跑烟。”这烟抽着顺。我没研究过。嗜烟者说的。我信了吧。哪个时候,烟名多,如经济烟,海河烟,大前门烟,芒果烟,快鹿烟,黄金叶烟等五花八门。我清楚记得,我拣的烟盒子,把我和爷爷睡的门板,都贴满了。我大去新疆岀差,把哪里的沫河烟,秤一蛇皮袋子哩。大说,"这烟劲小,不杠活。对人伤害小。"每次大抽沫河烟了,从腰里拿出一张手掌大的纸片片,用手捏一撮子沫河烟丝,放到纸上,摊均,大顺势而为,纸一卷,十字粗细,收口时,用嘴一抿,就成烟卷了。大划一根火柴,鼻孔嘴巴上就腾云驾雾了。
大一生很细法,细法一说,就是节俭,会过日子的男人。能不这样嘛?娃多了,我大不这样的话了,这日子能过去吗?
大常说:"好娃哩,你把门关住,喝一碗酸菜煮馒菁糊涂饭,用手把嘴一抹,你岀去,谁知道你肚子里面,装的啥饭哩!日子将就着过吧!"大的一句口头禅是,把一月挣的工资叫"豌豆煮豌豆哩!"大说话幽默风趣,自信心满满的都是爱!会来事,人活道。我们姊妹们五个后来参加工作了。大欣欣然称呼为"这五个娃,是五个银行了"引以为傲。我往往听大给母亲这样说哩!"看把你兴的生日都忘了哩!"
"你可当哩!你就没这么想过吧?"
"想过,但没有这么说,你肚子里道道多!"
我知道,大常在外头,对人家这样号称炫耀了!
大入殓时,阴阳先生说:
""给你大棺材里放些啥哩?"
"放啥?我大平时爱下象棋,抽烟,还爱看巜水浒传》,我找去!"
"快,快点!"阴阳先生大声说出来。屋里头,静悄悄地,掉一根针,都能听见的光景了。
我在大的抽屉里面,很快找到这些东西,"给,叔!”先生一一把这些东西放到大的身体一侧,有喷几口秦川酒,前前后后,左左右右,转一匝,细法把大遗体收拾一下,抬头,高古的,庄严肃穆,张嘴就说:"众孝子贤孙们,都在把你亲人看看吧,千万不要哭,小心把眼泪掉到身上了,千万注意!"说着,这阴阳先生退后两步,我和众孝子贤孙们围着寿材,绕着走一圈了,二姐哭的泣不成声,"大,大,你咋走了,我以后再就看不到你了…"一个中年妇女一个劲扶着,二姐腰弯着,捶胸顿足,呼天抢地,"妹子,别难过了,你大去哪哒享福去了…"
"好了,众孝子贤孙请退后,盖棺板了!"话音未落,四个小伙子前來,一齐弯下腰,抬起棺材盖子,三步并做二步,无声无息的,庄重,麻利的盖在大的头上了。"前后左右摇一摇,才严丝合缝哩!再摇一摇吧!"在阴阳先生指挥下,棺材盖四角钉上把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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